“到底怎么你才满足”
“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承认一次”
“即使承认之外的分分秒秒都在利用你?”
“对…没错”

【SK】Movie、wind、universe

一发完、非连载

 @リバース 我也投喂您!!卡在520的小尾巴上!!!

1.

纷纷落落,扬扬洒洒。
在黑夜里抬起头,路灯的光圈映现出一片轻盈的梦幻,耳畔传来车辆的鸣笛声,他低头寻找避让的空地,却发现除了破坏雪地上的洁白无瑕之外似乎别无选择。
经由远射灯的捕捉,藏匿于黑夜中的洁白身影纷纷被迫现出真身,曝光所带来的画面暂停般的错觉,使片片雪花像是不小心闯上公路的羚羊,在刺眼的光线里陷入错愕的呆滞。不过,比起无辜的小羚羊,更为贴切的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优雅美丽的白皇后,失足跌坐在舞台的镁光灯聚焦之处,抬起纤白的手臂,颤抖的唇瓣像两片摇曳于风雨中的朱红色花瓣,一双闪着怯意的眸子失神在舞台下黑洞洞的注视里。


以前有个人问过二宫,为什么看电影的时候人会很容易流眼泪。
当时他们正一起看着电影里的大雪纷飞,二宫其实知道这个问题不过是某个泪点很低的人在掩饰不争气的泪腺带来的尴尬,但他一直很乐于照顾这个人的“面子”,所以并没有直接点破。
“大概是因为美丽和壮观总是令人不由得放弃一切。”
“放弃什么?”
大野智转头面向他,耷拉着的眉角加上脸颊上未干的泪痕让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引得二宫撇起嘴无可奈何地望着他笑。他这个人跟大野智一样,也有些不得不去维护的面子——比如,为了不暴露眼里的笑意要记得微微皱起眉头,而为了不暴露眉头里掩藏的心疼要记得缩回下巴装出嫌弃。这一切,他早就驾轻就熟、了然于心了。
但他们之间也不总是体面成熟的,相互依赖总是令人失去自控能力,所以如果大野智愿意把眼泪里的软弱展露给他,他也愿意夸张又煽情地,在咸咸涩涩的眼泪快要滚进大野的唇瓣间隙中时,用亲吻拦截苦涩,以小小的甜蜜保护这个有甜品依存症的人。


“放弃包裹着内心的那一层脆弱外壳。”
二宫和也在漫天大雪里喃喃自语,跟大野智分手的第三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初有没有这么告诉他。
当初在面对大野的时候,他总是觉得一切的话语都是渴望传达又无关紧要的。
脱口而出是百分之五十,欲言又止是另外百分之五十,这本不是一个长久舒适的状态,但换做他们就不同了。

他们在一起后共赏的第一场雪,是在晚餐中悄然而至的。享受着对方为他掀开门帘的温柔,二宫低下头走出了小酒馆。上一秒脑海里还残存着白日里纷乱复杂的信息,下一瞬间,漫天的雪花侵占了感知系统,混沌错综像是一面被粉碎的镜子,闪着小小的星星点点消逝于静谧清冷里。
“真是壮观,值得放弃一切。”
“我同意。”
上个礼拜一起看过的电影,二宫突然想起里面的台词,借势说出像是古人借景抒情、吟诗作对。再自然不过的,大野顺口就接起下句,接着他们相视一笑、无须多言。
脱口而出是百分之五十,欲言又止是百分之五十,或者根本没有脱口而出也没有欲言又止,因为他们之间无需多言。


二宫蹲下来,在雪地里用大拇指和小指做出了一串小狗的梅花印,又盯着它们发起呆来。
今天实在是太冷了,这场大雪实在是太漂亮了,美得值得放弃一切,包括他不值一提的自尊心。
他这么想着,便掏出手机拍下了眼前的爪印,发给了大野智。
笨拙的讨好需要消耗很多很多的勇气,二宫叹了口气,起身把手机揣进衣兜里,走进了一场如那天一般大的雪里。

 

当这条执念许久的消息终于被发出去的时候,他感到如释重负。当初他们因为许许多多的原因在争吵中不欢而散,却发现生活比电影要残酷许多,电影里只要深爱就有动力,但生活太不相同,可能是因为没有快进故事线的功能,每一天都过得费尽心血,所以即使他也像男主角那样在黑夜里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人的名字发呆,却仍然让断了联系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三年。

要说他在纠结犹豫什么,大概是没有信心吧。分手之后,他一直觉得只有当自己成熟起来,才能避免再次发生那样不必要的争执。所以每次快要拨通他的电话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一而再地问自己“现在的我足够去喜欢他吗”。

这大概就是生活有异于电影的另一处,他永远没机会知道后面会怎么发展,也并不知道这一刻做出的决定究竟是不是能够推动情节的转折点。归根结底,他始终无法确信当下的自己有能力把控好他们的感情,同时他也无法忘记上一次失败后满心的无力感。

二宫和也走在冰冰凉凉的雪地里,紧紧攥着口袋里没有开启消息提示的手机,他暂时还不期待那个人的答案。迈出第一步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周身刺骨的寒气,还是因害怕未知的答复而担心,整个人都止不住的战栗。

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仰起头不再前进,一片片雪花落进他脸颊的温热里,融化后轻微地减缓了他的不安。也是时候接受那个人的答案了,他确实可能并没有足够长进,但也并没有丢失半分渴望——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觉得,自己应该是站在他身边的。

他掏出手机慢慢移到眼前,在那短暂又漫长的等待里,有一个瞬间他有些害怕,一个瞬间有些焦躁,甚至还有一个瞬间有些打退堂鼓。

直到他看到了一条亮着光的未读消息。

“你的爪印?”

实在是太幸运了,还附带了一个三年前的笑脸表情。

跟记忆里一模一样,他还没有变。

二宫闭紧了眼睛,难以自控地从喉咙里挤压着释放出小孩子一般的声音,蹲下来在无人的雪夜里缩成了一团。



 

2.

大野智从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一件事:那些二宫和也的狂热读者,发表书评时总是在字里行间里透露着相同比例的崇拜和心疼。

他也读过二宫和也的作品,但如果让他来写书评,他会跟那些人写得很不一样。具体会怎么不一样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能读完整本书而没有睡到昏天黑地已经是他所完成的很大挑战了。如果非要解释大概就是感受不同,因为他跟二宫的距离太接近,看他的作品时总是无法摆脱对这个人的认知。所以,如果单说他对二宫这个人的感情,那个复杂庞大的综合体里当然是包含着欣赏与心疼的,但要说对他的作品的感受,就不该是这样。

他们曾经花许多时间聊天,二宫对他说过的话大概比他出版过的字数还要多得多,而读他的书时的感觉和听他说话的感觉很不一样。聊天的时候像是在听一首歌那样的开心,看他的作品的时候却是像寻宝那样的开心——字里行间隐藏着的那些跳跃的星点,被他一一拾起,又在发呆时当作趣味揣摩。到后来即使是分手了,他也不曾感觉他们的距离有所增加,甚至会从行文间越发感受到那个人的成长,也会惊讶于一些微小的转变和拓张,有时还会为所爱之人饱满的灵魂感动得鼻酸,不立刻转移注意力就会落下泪来。

 

所以,要是以强烈的意愿逼着他谈起二宫的作品,他更愿意用一种美好的感受来形容——大概四五月份、天气还不是很热的时候,穿短袖在家里看书,看到某个人名突然忘记他是如何出场的了,于是将书页往前翻,两指之间凑起一页薄薄的纸张,继而夹住它掀起又落下,不自觉竟带起一阵轻得不能再轻的风,柔柔地扑到书旁裸露的手臂上。由于春之将去未去、盛夏似来非来,手臂也是刚刚才从长袖里解放,因此还很敏感,而这种微小的风,对于这种境况下的敏感是刚好适宜的。一不小心,他就沉浸到这种欢乐中,将那个原本只是注意不足或者记忆不清的人名彻底遗忘到脑后,随性地沉迷起了翻书时蕴含节奏的“沙沙”声,以及一阵又一阵仿佛夹带生命的柔情的风。此时此刻,此中只有他懂得的另一番乐趣就好像他所热爱的人生,带着时有时无的目的,纵情于悄然而至的喜悦。

说到这里,他不免想起二宫和也写过的一句令他印象深刻的话——

“可以称得上灵魂伴侣的应该是一个能勉励你努力向上的人,一个能令你体会生命的人,一个能触发你心灵深处的人。你到底热衷于什么?你这一生有什么理想?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这些答案都会变得清晰。”

 

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跟二宫和也在一起,但他却清楚地明白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人有能力与他那颗孤僻的心那么接近。

 

他们都还只是20代初的少年时,曾有段谈话被二宫记到了之后的后记里。

“我与一个很有趣的人有过这样一段对话,当时他随口提起了一处回忆里的快乐,我便打断他让他详细解释。
他:……其实只是小事而已。
我:我都特意问你了,你还说是小事,那我不是更想知道。
他拿我没办法,便认命地用他不怎么优秀的表达能力对着我说明了半天。现在想来确实挺为难的,对于那件事,留在心里更多的只是一种感觉,我却不体贴地非要他还原那个事件,只因为我想要了解他的快乐。

不过幸好,我这个毛病也不是一两天了,所以我们俩也算是互相“折磨”出了默契,我对他身上的细枝末节处处纠缠、一点也不放过,他也将他独特的表达系统植入了我的大脑,随着时间的积累,我理解起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越来越畅通无阻。

只是当我告诉他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也随口提起我所联想到的他说过的另一件回忆时,他却笑着看向我,露出了令人难以理解的神色。
他:再说我就想亲你了。
我:哈?
他:没什么,我是想说,你再说我就要爱上你了。
这里请各位读者不要介意,因为我跟他在两个月后就成为了恋人,此处也算是一个前兆。

他:你不害怕吗?
我:我为什么会怕。
他:爱上你的话就会什么都要依赖你,会永远都离不开你哦。

 

我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大概呈现出了一种欢欣鼓舞的状态,就算是傻笑到失去形象也是充满可能性的,只记得我最后有郑重地“嗯”了一声。

这件旧事已过去许久,每每想起却还是很开心,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巧妙又有趣的浪漫。

什么都要依赖我,会永远都离不开我。

求之不得的事情又谈何害怕呢?”

 

 

 

 

3.

“你走之前曾转过头、皱着眉看我。

其实我想说你不必这样。

因为你走了以后,我在没有你的地方还是会与你恋爱。

这世界很大,我总能找到你的气息,有跟你走路姿势很像的家伙,有跟你说话风格有相似之处的家伙,有跟你穿一样衣服的家伙,有跟你散发着一样沐浴露香味的家伙,有跟你喜欢一样事物的家伙。

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与你相似的要素会唤醒我从你那里得到的记忆和爱情。

我能这样轻而易举地与这个世界恋爱,都是多亏了与你相遇——你在这个世界撒播欢乐,我四处游览,尽情拾捡,小心珍藏。

所以你可以放心离开,此后岁月仍奔腾不息,此后仍在世间享尽这份恋情的酸甜苦辣。”

 

 

那夜经自己笨拙又主动的试探,他与大野智又恢复了联络。

虽然仍有一层清冷的疏离笼罩于他们之间,虽然二宫曾有一瞬间生出过冲动,想说“不要再这样寒暄了”,但他也清楚这段被岁月生生拉开的距离不是一份冲动和热忱就能填补的。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发了一会儿呆,他径直走去书架拿起了他们分手后写的那本书。

当时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写出了“你走以后,我在没有你的地方还是会与你恋爱”这样疯狂的句子。

不知这些话看起来是怎么样的,他读起来只觉得心酸得很,如今抚摸着书中的这个片段,当时写作的场景也仍然历历在目。

那天很晴朗,风吹过树叶,闪烁着天光,二宫望向窗外的时候,觉得这阵风又柔又亮。

他起初只是不想要让失恋影响工作,坚持写点什么,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不论想着什么最终都会转向他们一起共度的时光,而那些快速闪现、挥之不去的片段令他鼻酸得厉害,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泛起浪花、占据了视线。他实在是没办法无视这些去专心思考,只好停下来擦眼泪、一再被打断思路,直到慢慢瘪下去的餐巾纸包也无法抚平情绪,哭到写不下去才停了下来。

有一个瞬间,像是被表达背后所隐藏的沉重情感打击到,他颓然后仰,透过模糊的视线去看窗外的阳光仍在风拂树叶间闪烁。泪水随着他微微歪斜的角度滑落下来,他的悲伤情绪止不住地满溢喷张,微微开合的双唇因下颚的抽搐,一次次碰触又分离,纯粹感性的灵魂支配了肉体,他甚至都意识不到此刻的自己有多么落寞,只是被操纵着、任由脑海里叫嚣着作乱的回忆,催生出一道又一道泪痕。

 

所以大概真的是悲伤到了极点,才会写出这种又寂寞又快乐的句子。

而他沉浸在这又冷又暖的流水中,喃喃低语。

“你走了以后,我在没有你的地方还是会与你相恋。”

 

 

看到这里,二宫和也笑了笑,合上书走回床边,拿起手机给大野智发了一条“早上好”。

 

 

 

 

4.

大野智是个奇怪的人。

分手之前,有次他对二宫道歉“对不起呢我太迟钝了”,二宫当时正在打字,听到后转过身用一副“你又在说这种奇怪的话”的神色望着他。

“大野桑不迟钝哦,你是个很细腻的人。”

说罢二宫弯起食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便转回去继续工作了。

大野智始终忘不了这个场景,并不是什么自己的细腻终于被别人发现的缘故,他之所以感动,是因为真正细腻的应该是二宫和也。

 

大野智清楚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喜欢单曲循环一首歌,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看电影。喜欢安稳沉静,讨厌含混敷衍。

他无法接受那样的画面,当影厅的灯光亮起来时他匆忙抹干眼角,在朋友伸懒腰的间隙里清一清嗓子,最后只等来对方说一句一会去吃什么。

他不懂得如何既展现出真实的自己,又能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舒适,所以如果无法被很好的理解,他宁愿隐藏起部分的自己,如果无法同时表达出一方面的困扰和另一方面的不忍心,干脆就果断拒绝、保持好与他人的距离。

但二宫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给他此类困扰的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回忆起来总是愉快的。

 

二宫第一次邀请他看电影的时候,他因为对二宫也有好感并没能果断拒绝,而二宫也看出了他的顾虑。

“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犹豫的样子?”

“……要说为什么”

大野智不太情愿地抬起头,却发现二宫正眼神坚定地等着他的答案。

“我不太喜欢跟别人一起看电影,因为电影会让我很容易陷入消沉状态,我很讨厌在这种状态下跟别人接触。”

“这样啊……大野桑是很容易感动的人吧?因为这样才会不太容易从一段故事里走出来吧。”

二宫盯着沉默的大野,突然很想揉一揉他毛茸茸的沮丧的脑袋。

“要是我说我很想和会变得消沉的大野桑一起看电影的话会很奇怪吗?”

“哎?”

“就算是消沉到整个下午都一言不发也没关系哦,大野桑做自己就好了,而且我会在一边打着游戏陪你的,真的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后来他们在自己家里看租来的碟片,不知道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大野智选了自己最喜欢的《诺丁山》,明明对珍贵的事物从不妥协的他,在第一次跟别人看电影的时候竟然就冒了险。

他把碟片放进了放映机后缩回了沙发上,二宫顺势便依偎过来靠上了他的肩膀,手也自然地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从未分享过的最喜欢的电影,从没适应过的身体接触,从不曾允许别人触碰的膝盖,二宫和也正一点点占据他的生活,像是从天边雄赳赳气昂昂赶来的侵略军,又像是只会对他全身的细胞产生感染作用的病菌。总是不知疲倦地知悉他的琐碎,总是配合着来理解他的步调,原先独属于他的孤独被那个人粉碎了,原先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渴望被那个人唤醒了。

他走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他不想让他离开。

 

 

5.

二宫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心急还是让他们发生了不愉快。

恢复联系后的第四天,他对大野智说“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确实是鲁莽了,他缺乏安全感,甚至担心两人之间的距离无法跨越,愈发急于恢复大野智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大野智过了很久才回了一个尴尬的微笑。

一时慌张,二宫越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对话框里聊起了这三年的自己。

他说起自己这三年里没有不开心,就算不是一帆风顺也总能跨越过去,说起他现在喜欢的事物,说起他赞同的事和讨厌的事,说起对于他们都知晓的社会事件的评价,说起他在开设的专栏里遇到了一些人,说他告诉这些失意伤心的人悲伤与快乐的规律,最后又绕回了原点,他说他很希望自己能够分享一些快乐、赶走一些悲伤。

但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他很希望可以为大野智做点什么,他希望大野智可以跟他分享自己的事情,希望自己值得依赖,就看到大野智回了一句“你说你安慰了很多人,其实你自己才最需要安慰”。

二宫和也愣愣地看着光标闪烁,突然一个字都打不出来了。

大野智很快又添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二宫蹙眉咬着下嘴唇想不出答案,最后想得烦了干脆放弃,不加修饰地发出了他此刻的心声。

“我才不需要安慰。”

 

 

 

 

6.

二宫和也写过一本叫《绫野之别》的书,大野智每次看都觉得是在写自己。

主人公绫野拥有着完美的恋人,被恋人支撑着、理解着,却仍然顾虑着自己的缺失,对自己无法给予对方的部分难以释怀,在不知不觉中将恋人伤得越来越深。

书中的结尾,绫野的恋人离开了他们的临湖小屋。绫野一个人回到家打开门的时候,一阵风从屋中涌出来,在窗户和门之间联通着,掀翻了家里剩下一半的物品。每每看到这里的时候,大野智就一边哭一边愧疚。

他想着原来二宫和也早就知道他的软弱和退缩。 

 

当时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分歧,整日都在争吵中,一天天的,他越来越憎恨在工作和感情中都狼狈不堪的自己,他其实也知道虽然争吵都是由二宫挑起,但那是二宫在渴望自己能给他什么,大野智也很想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可结果总是越来越糟。渐渐地越发感受到一事无成,在理想的强烈对比下,渺小的令自己厌恶。所以当二宫提出“要不要分手试试看”,大野智退缩的心情愈发强烈,下意识就答应了。 

 

可笑的是,他的理想之所以与现实大相径庭,是因为他希望自己在二宫心目中可以是一个安稳可靠的形象。

 

那天晚上跟二宫聊天的时候,他始终觉得压力很大,他可以感受到二宫一直在勉强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他却觉得对方什么都不要做就很好——大概就像天上的一颗星星,只要存在于夜空里就会闪着令人憧憬的光芒。他一方面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来安抚对方,另一方面又是满心的挫败,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妥。

“你说你安慰了很多人,其实你自己才最需要安慰。”

他其实是出于心疼、想说比起看他这样努力,其实更希望他能依靠自己。

 

大概是他仍然不值得二宫依靠吧,大野智低下头贴着《绫野之别》的封面,感受到自心底弥漫而上的讽刺后,苦涩的笑了。

 

 

 

 

7.

恢复联系后的第五天,23:23,再过37分钟今天就会以毫无联系结束,二宫躺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看着电话联系人发愣。

好像他们总是陷在一个循环里,以雄心壮志开始——希望能在大野智面前保持着很棒的样子、被对方依赖,以满身不堪结束。

他们的分手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其实很明白。他那个时候总是觉得自己离大野智很遥远,隔着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他知道大野智在事业的起步期很忙,但还是忍不住一直去打扰他,因为他觉得如果再不这么做,他们就会像大洋里的两块浮木,被洋流冲得越来越远。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争吵、想要沟通,甚至渐渐迷失,不知道自己挣扎着渴求的究竟是安全感、是对方的注意还是想要恢复他们之间的亲密。到了后来二宫又开始怀疑自己从来都没有进入过大野智的内心,他觉得自己有一身的不足,之前只是被大野包容着,而现在又失去了大野的包容。

所以当二宫忍耐到了极限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赌上全部再试探一次,这一定是最后一次,这之后不管还有没有安全感都会乖乖冷静下来。但二宫没想到当他问“要不要分手一段时间看看”的时候,大野智面无表情地就答应了。

那之后二宫就想,大概因为说了不真心的话,所以活该被惩罚吧。安全感这种东西不自己努力却一再伤害一段关系来寻求安慰,实在是太糟糕了,所以,当时也就暂时放弃,想要分开后冷静下来找答案。

 

 

这一整天,大野智说的“最需要安慰的人是你自己”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里。虽然第一反应是抵触的,但后来却发现自己简直像是被这句话织成的网牢牢禁锢住了,连挣扎都有种无力感。

自己说过那么多话,写过那么多句子,遇到过那么多人,见证过那么多段故事,回头看的时候,大致能够肯定至少一直都是前进着的,至少是依靠自己对自己的认可在前进着的。就算不强大,也是坚韧的吧。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发亮的一面压在床单上。起初,二宫确实觉得大野的话是对自己的否认,可思来想去之后又变成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变得赤裸裸的,不仅会被大野智一眼看穿,甚至不管怎么努力在他面前都是毫无长进。

或许他也被自己骗住,虽然嘴上说着希望大野智能够依赖他,但不可否认的却是,他更想要的是依赖大野智。当初分手后为了能够成长,他骗自己要努力,要变得值得依赖,可是当对方说了那句话,他尘封了三年的软弱和想要依赖大野智的渴望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苏醒,他猜他大概会愈发的失控。

 

被盖着的手机突然从床单的接缝处泄露出微弱的光亮,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极为刺眼。二宫拿起手机,看到了一条未读消息。

 

“和也,我始终希望我在你眼中是完美的。

尽管我并不是,尽管我仍然无法放弃这种渴求。

但我仍然希望能回到你身边,就算只能做回那个狼狈不堪的人,也很好。”

 

 

 

 

后记.

数月之后,《绫野之别》再版,作者新添加了一篇后记,并坦言如此坚持的理由是“这本书有了这篇后记才圆满、完整”。大家起初只是以为这本卖得好所以才会再版,殊不知这件事是二宫跟出版社再三协商、答应了好几个条件才达成的。

 

《绫野之别后记》

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跟我喜欢的人重新在一起了,之前我以为分开会让我们各自成长,但好像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我们在喜欢对方的时候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幼稚。

如果有人问我是否担心我们会因幼稚而再次分开的话,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我们其实也在某种程度上成长了,以前的我们只知道自己幼稚、却并不知道我们幼稚得恰到好处。

一首好听的歌是否可以称之为完美?当然可以,因为人们时常这样称赞自己喜欢的歌曲,但那些人最终仍然会对自己称之为完美的事物感到腻烦。这并不是消极的话,因为后面还有一句:人类绝无完美,但相爱的人却可以互相喜欢一辈子。歌曲是创造出来的,不像人有感情,会失控会犯错,所以歌曲是完美的,人类却没办法成为完美。
之前有个朋友说,如果他的恋人能再强势一点就好了。我本来不准备予以评价,但因为他非要问我的看法,我就反问他你是否真正爱着对方这个人。

虽然我跟我喜欢的人也有过争吵,但我始终清楚地明白我喜欢的就是他这样一个不完美的、有自己的情感、自己的选择、有渺小、也有伟大的人,我是因为喜欢真实的完整的他而喜欢他,而不是希望他符合我的预期,因此我也从来没想过他要是有所改变就好了,因为他就是他。说得夸张一点,正是因为他不完美得恰到好处才会正合我意。

在我们俩都很喜欢的一部电影里,男主角向女主求婚的时候,问女主是否能给一些保证他们长久的承诺,女主问他相不相信宇宙是无限大的,男主说相信,女主又问无限大是否被证实,是否有人亲眼见证,男主说没有。女主最后告诉男主她相信他们的爱也是长久的,就像男主相信宇宙是无限大一样相信。

爱情就是把不完美的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不完美的人,把全部的快乐和自尊赌到一个不知胜负率的注上。

但是我愿意赌,我想赌。
说到底爱也不是什么绝对坚固的事物,但是因为我相信,我相信着这份爱,就像我坚信宇宙是无限大一样,并且我无法摆脱渴望,渴望它能永恒、渴望他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在写这篇后记的时候,天气已经转暖了,由于我坚持穿短袖可以更容易有灵感,他从卧室送来的外套又被悻悻地带了回去。

我听他的脚步声走远了,大喊他的名字问他“你的宇宙是永恒的吗”。

那一刻,虽然我觉得自己有点疯癫,但我也坚定地明白我只是希望我们能互相依赖、相互信任,我坦诚地付出了所有,因此也不会发生有朝一日他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害怕我不能回报你的爱,去你的,我也害怕,但我至少愿意试一试”这种凄惨狗血的情节。

 

顺带一提,后来他大喊了两遍“永恒的”,还吃了熊心豹子胆加上一句“比和也的还要永恒”,我气得面红脖子粗,恨不得在那个凉丝丝的早春里脱了短袖,吓得他带着羽绒服从房间里连滚带爬冲出来。

 

啊,还有一件趣事。

绫野的原型本来是我自己,但我家那位却把这书来来回回翻了无数遍,并且每次都哭着以为我是写了一本书讽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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